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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似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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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晞楞楞的看著面前男子,他也只是含著淺薄的笑容與她相視。

看著男子的笑臉,她退了一步,卻止不住心中的狐疑。他是從哪裏知道她的小字的?記憶之中,似乎她並沒有和北齊的任何人有過交集。未晞蹙著眉頭,一副深思的模樣,倒是惹得男子輕笑,目光堅毅之中有了些許溫情:“阿凰不記得了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平靜萬分,道:“我並不記得我與你北齊有任何交集。”她說著,擡眼與之平視。男子並沒有想到她會說這話,一時楞了楞,旋即輕笑出聲:“你果然不記得了。”目光又瞥向立在桌前始終一臉冷漠的楚含岫,低低道:“含岫,跪安吧。”

楚含岫目光一瞥未晞,臉上旋即揚起深不可測的笑容,行了一個煞是英氣的拱手禮:“臣妹告退了。”說罷,轉身而去。

待其一去,偌大的主帳中只剩了未晞與男子兩人。主帳中央生了一個巨大的火盆,整個主帳之中都是分外的溫暖。主帳入口處擺著數件兵器,冷光之中叫人覺得有幾分寒意。男子一身黑甲,眉眼中滿是一種堅毅和英氣。未晞心中狐疑不止,若是單純將她劫走,如今已經到了這裏,按理兒應該將她投入牢中吧?他又何必將她留在主帳之中?

正在沈吟,便聽男子開口,分外的沈穩,含著睥睨天下的傲氣:“我叫楚昀。”她看著他,忽然勾出一抹笑來:“北齊陛下的名諱,我尚且在閨中便有所耳聞。”

北齊皇帝楚昀,她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北齊原本動蕩,但被這位年僅二十七歲的皇帝以雷霆手段整治了,迅速走上正軌。更何況,他的上位原本不是那麽光彩——以赫赫戰功奪了民心,又迫得北齊先皇廢了太子改立其為儲君,直到君臨天下。

楚昀看著未晞,不覺含了笑:“阿凰聽說過我?不曉得楊國是怎麽評價我的。”說罷,又將佩劍解開,放在桌上,雙手撐在桌上,對她笑得溫和:“坐吧。”

未晞見狀,心中狐疑更甚,要知道,解下佩劍,便是表明,他絕對信任她不會做出任何有損於他的事,他何以這麽信任初見的人?何況,他喚她“阿凰”之時,心中一閃而過的熟悉感,想必不是不是她的錯覺。

縱使心中狐疑,她還是坐了,思量片刻才說:“楊國之中,倒也是對陛下評價極高。畢竟這樣的事,在北齊並不多見。”楚昀見她說得頗有幾分公式化,劍眉微揚,傲氣之中已然流露出幾分疼愛:“這嘴倒是愈發會說話了。”他如斯說著,聲音卻漸次低了下來,主帳之中似乎還能聽到外面的寒風呼嘯,未晞只是怔怔的看著他,渾然不知如何。

楚昀忽又擡起頭,眉眼之中又是流露出那種睥睨天下的傲氣:“你且好生的待著,需要什麽就吩咐下去,如今尚在打仗,只怕有些無法尋到,暫且將就一下罷。”

聽到“打仗”二字,她不免又想到白日之時聽那守城的士卒說的話,微微心安,撥了撥耳發,漫不經心道:“陛下還要負隅頑抗?不如早些回去,免得勞民傷財。”

楚昀那雙深邃如同深潭般的眸子忽然閃過一絲揶揄:“負隅頑抗?阿凰未免太小瞧我了……”他說至此,也不再說下去,笑容中滿是志在必得的霸氣,未晞沒由來心中一慌,尚未出聲,便又聽他低低的笑聲:“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只是,我要帶著你,還有,”他看著她,笑得溫柔,“沈湛的人頭。”

未晞立時瞪大了雙眼,尚未說出話來,便見他起身,周身黑甲在火光之下反射出白光來,白得都刺眼了:“你下去吧。”她站起,立在原地,只是她的身高不過方及楚昀胸口,看著更是嬌小。她看著他,目光中全然沒有畏懼:“我並非你的戰利品。”說罷,轉身便去。

猛地從溫暖的主帳到了風雪之地,她打了個哆嗦,將周深狐裘裹緊,尚且沒有走幾步,便聽見一個腳步聲,回頭,見是一個小兵,雙手捧著一件大氅,恭恭敬敬的遞給她:“如今天冷,還請公主披上。”她垂眉接過,披在身上。那大氅並不合身,於她而言太大了,下擺拖在地上甚遠。

這一看就知道是楚昀的。

披上大氅,她身子頓時暖和多了。他喚她“公主”,便是未曾將她當做楚朝的太子妃,而是楊國未出閣的公主。起步緩緩跟著小兵去往住處,她心中已有計較。若是沈湛真的不幸兵敗被楚昀所殺,她也不介意陪他去黃泉路走一遭。

只是沈湛真的那麽容易失敗嗎?楚昀雖是北齊的不敗戰神,沈湛卻也不是只會紙上談兵的庸人,勝負未知,她能做的,就是保全自身。

沈湛,沈湛,你知道,我被人劫走了麽?

待那小兵將她領到一處營帳後才去了。風雪漫天,縱使是有大氅禦寒,但冷風吹得臉都快要失去知覺。她也不多想,徑直鉆入了營帳中。其中溫暖無比,不同於主帳,這裏沒有什麽耀眼的兵器,也不同於其他士兵的帳子,沒有那樣多的男子物。有的,只是一張軟榻,一張小床與一方書案。

看來楚昀對將她劫走是志在必得了,這裏,只怕就是為她單獨布置出來的。

她脫去不合身的大氅,坐在小床上,卻從厚厚的被褥之中摸到了一個滾燙的湯婆子。邊關嚴寒,她又不是什麽習武之人,自然怕冷。她不覺輕輕一嘆,正要躺下,便聽見外面傳來平板無聲的恭敬聲:“公主殿下。”

回頭,只見楚含岫披著大氅,緩步走進,那嬌美的臉上依舊是冷漠,看著未晞也不說話。未晞實則有些欣賞這個女子,能隨兄出征的女子,當是巾幗英雄,值得人欽佩。

“太子妃,你應當知道我皇兄的意思了。”她並不欲與未晞拐彎抹角,徑直走到未晞面前,“待戰事結束,太子妃就隨皇兄回去吧,就算做不了皇後,至少也是貴妃。”

未晞眉間輕蹙,旋即含笑:“公主現在都喚我‘太子妃’,自然也是沒有忘記,我是楚朝太子的妻子吧。”楚含岫目光微微一凝,旋即又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臉孔,“那麽等沈湛死了呢?你就要為他守身如玉?”說著,眉眼中又露出一抹譏誚來,“我記得我給你上藥之時,無意間看到你小臂上還有守宮砂。”

未晞心中一沈,眸光一閃,擡眼間已是分外清明:“我夫妻之間的事,不勞他人置喙。”楚含岫唇邊忽然勾起一抹笑,襯得她的容顏霎時便嫵媚了許多,緩緩行至未晞身前,勾起後者的下巴,笑得格外輕佻:“沈湛難道是有龍陽之好?不然為何冷落你這個如花似玉的嬌妻?”

心中立時便起了一層怒氣,她都不知道,她何時這般在乎他,在乎他的名聲,在乎他的一切。深深吸一口氣,她對上楚含岫冰冷的眸子,一字一句道:“還請公主莫要誹謗我夫君。”

楚含岫輕輕一笑,分外冷艷:“夏未晞,如果你想,你可以做唐太宗韋貴妃,當然,也做得漢景帝王皇後。 ”未晞亦是凜然笑道:“我無意做紀國太妃,也無意當武帝生母。”【1】

楚含岫微微扯出一個笑容來:“只怕到時候你願意也得當,不願意也得當。”說罷,她手指松了力氣,緩緩笑道:“那麽,不打擾你休息了,”說罷,那笑容之中竟是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皇、嫂。”

未晞看著她轉身而去,不免心中暗恨。楚昀……你到底是誰!?從何見過她,從何知曉她的小字?

營帳外風雪漫天,像是要將世間一切吞沒。

沈湛負手立於主帳書案之前,兩軍交戰,北齊卻是呈現一股頹勢,倒像是在誘敵深入。他索性也不再往前推進,而是紮營與之相抗。

只是,楚朝的士兵,斷斷比不上北齊軍的抗寒能力,久久相持並無好處。

他細細看著桌案上的地圖,燭焰忽然一閃,沈湛神色依舊淡然,看一眼跳動的燭火,又低下頭,開口分外淡然:“怎麽樣了?”

桌案之前不知何時已然出現一個黑衣人,正分外恭敬的跪伏在地:“齊皇似乎對太子妃……”

聽到未晞,沈湛的手頓了一頓,擡頭看著黑衣人,淡淡問:“你說楚昀什麽?”

黑衣人眸光一怔,旋即道:“太子妃已然被帶入北齊軍營,齊皇似乎對太子妃有意。屬下親耳聽到北齊公主楚含岫對太子妃言太宗韋貴妃和景帝王皇後之事。”

沈湛瞇起眼,不帶一絲雜色的眸子霎時深沈若海。韋貴妃?王皇後?未晞是他的妻子,與他楚昀什麽關系!不覺唇邊已然勾起一抹冷笑,只是片刻之後便又恢覆那副神色慵懶的模樣:“你護著她,萬不可叫她受了委屈。”

“屬下知道。”那黑衣人答得極快,不過一瞬,又掠出了營帳,宛如從來沒有來過一般,連雪地上都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沈湛默默取了銀剪剪去一截燭芯,無聲一嘆。未晞……

【1】唐太宗韋貴妃、漢景帝王皇後:都是再嫁,韋貴妃生紀王李慎,後封紀國太妃。王皇後為漢武帝生母。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有沒有人覺得太子殿下腹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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